十一点半睡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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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震坤衍生】【炼雨】入情三分



最佳之境为意境。如读诗时念起一人。

沈炼合上卷时,入夜已至五更天,天边逐晕上一层淡白,须臾几时,渐出一轮。人都说沈大人喜画。其实家中藏阅书卷也不乏,只怪在日日奔波,游走于刀锋剑刃处,飞鱼服加身,一离家便是多少个日夜。这样久而久之,沈炼就不再读了,只将它们搁置与陈柜中,再久,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,换来身上更重的血腥味。

沈炼将烛吹散,扯出袅袅青烟。回身直卧在塌上,阖了眼,发出一声重重的沉吟。

他忆起日方初时,暖香阁前的公子,一身白袍刺绣,身后揽一女子。与恶霸几经交手,只单持把折扇,腕轻一转,而后曲肘捅向其腹部,内力之雄厚直使对方猛然吐出一口浊血。哀嚎之声阵阵穿出。围观者无不拍手喝好。

沈炼一身常服,仰首站于人群中远远观去,心中油然生起几分快意。而那人回头时,冥冥之中与其视了一眼,随后自眼中荡开笑容,像一颗碎石杂进沈炼心中的碧波,又将灵魂揉辞。

难忘最是初见。那日他们还是混了几分相熟。
人群渐渐散开,沈炼多看了几眼那公子,轻挑了挑眉,也回身一并走开。路过人身侧,却被其措不及防的把住肩膀,心中一怔,脚步站定,回头看向那人。
这才瞧见他手中折扇的图案。晕染的墨画为竹。笔锋苍劲有力,竹之风韵尽显。

雨化田收手,将扇一合,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脆响。他缓缓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沈炼,视线在他腰侧的刀上停留片刻,轻扬了扬眉。他眉毛很淡,五官却极精致,又因皮肤甚白,就平添了几分单薄与苍白之感。出口间字正腔圆,自带三分傲气,又好像含着笑,这样问道。
“你是锦衣卫?”

沈炼听人一言,淡蹙起眉,此刻正垂眸描摹着他下巴精致的棱角。双唇自然而然抿作一条直线,手背于身后,又向前踱了一步,抬眼再次与雨化田对视时,已带着几份警惕,话一出口,声是冷的。
“公子眼力甚好,怎知我是锦衣卫?”

雨化田抬起二指虚点沈炼腰侧,附身凑到人耳边,声音刻意压的又低又缓,温暖而湿热的气息扑在沈炼耳边。只娓娓听到三个字
“绣春刀…”
后停顿了片刻,雨化田又补充道。
“佩了这绣春刀,又有谁不知大人是锦衣卫。”

沈炼讷讷地眨眼,许是雨化田声音太低,放的太轻缓,他良久才觉出耳根上升了温度。再之后他们找了一处茶馆,就那扇上墨竹展开话题,雨化田喜画,沈炼也爱。茶不过半盏便觉投缘,就着淡雅侃侃而谈,雨化田又问他锦衣卫是否辛苦,沈炼一时不知从何说起,就也含糊其辞。说忙,不得空,今日实数难得,就这样三言两语,一晃竟从清晨聊到午间。

雨化田性起,提笔在画布上又做一副竹画,上面未提一字,未盖一章,单自风骨入手,通篇流畅而严谨,收笔时倒也不失洒脱。

他们临走时方才互相问到姓名。沈炼笑答其名,雨化田只说了一姓。
而后他们就此作别。

西厂初建,正驻足风口浪尖,烫手不烫手的活计也再鲜少送入东厂,不到半年,东厂地位竟被其晃了三颤。沈炼也听到些风声。
西厂的雨公公揽了重权,又攀上绣床。名声大噪,上火的厉害。又说其武功了得,内力更是惊人,手下同其主人,狠厉果决,执行力迅猛。

雨化田站于桌前,一手抚上地图。指腹扫过每一寸地域,眉心凝结,唇轻颤动,缓声道这一个个地名。他要揽,揽权,揽财,野心更甚者,妄图揽这天下。

就这样,他直到夜深时才觉眼皮沉重,便抬手揉了揉眉心。自喉间发出一声沉吟,回身缓步走到镜前,兀自坐下。屋中灯火通明,亮的心浮。他要人熄灭了几盏,只留下桌前与身侧。

“你过来。”

雨化田翘指摘下玉戒,轻放在镜前。抬眼示意一人走到身前,而后端起身旁一杯温茶,抬到唇边轻抿了一口。

“查一查,北镇抚司,沈炼。”

时间飞逝,转眼入了秋季。沈炼与雨公子又在那茶楼见过几面,一来二去,未多说几句闲话。只互相了解对方所谓的妙语心契。一语即换一番天地。

再相熟,沈炼请雨公子到家作访。对方并未推辞,直接随人前去。
那日桌前昏灯,又摆了两三碟下酒的小菜。沈炼双指夹着酒杯一轮又一轮。雨公子陪他一口口抿酒,几轮下来才不过三两杯。沈炼又不会像人那般劝酒,就只将一股醉意换来鲜少有过的滔滔不绝。

他扯着雨化田的衣袖拉到近前,双颊泛着淡淡的红色,周遭漫散酒气,这又好似能将他包裹的更严实,借此便大胆的握住了雨公子的手腕。抬头寸寸扫过人眉眼,良久语气沙哑的问他。

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,很好听。

雨化田未制止,他从未想过制止。薄酒不能摧残他的理智,可又忘记了情动之时要比醉酒更加迷人双眼,恍人心智。他手腕上蔓延开沈炼掌心的温度,又很清晰的感受到粗糙的指腹在缓缓摩挲。雨化田鬼使神差般摇着头,淡淡道一句。

好听的歌有无数,而不知如今他要说哪一首。

他们本就并肩而坐,此刻一番动弹,又将距离拉的更近。沈炼轻咳一嗓,抬手抚去雨公子颈后的墨发。低头将唇贴近那人耳廓,雨化田感受到他琐碎的胡茬。
一如那日袭晨,雨公子待他的模样。沈炼低沉却不失冷冽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。

山有木兮木有枝。

然后沈炼忽然又不做声。只将下巴贴在雨公子肩头的锦缎上,均匀的吐着热气。时间流逝,雨化田的心开始颤抖,感官不断放大,脑中不断振出嗡鸣之声。他的呼吸有些局促,微微侧头,语气中带着询问的语调。

然后呢?

雨化田没有听到然后,只忽然感受到沈炼贴近的双唇。鬼使神差的撬开牙齿,侵入口中搅弄风云,厮磨薄唇,舔吻津液。雨化田没有拒绝,沈炼也没有继续。他们只是接吻了,淡的如被沸水冲过三五遍的茶水。

那夜雨化田走出房中,沈炼醉倒在桌前。终是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
次日,沈炼睁眼时手臂一阵酸麻,喉咙刺痛的难受,脑子又渐感昏沉。这才记起昨晚做过的荒唐事情,他抬手抚过唇沿,又仿佛存了雨公子淡香冷冽的气息,那滋生在心中久久不褪的爱欲就如将要溢满的水一般,真实存在,又不得动摇。

他换了飞鱼服踏进北司,身上已然消除了酒气,只是头还有些痛。小旗跟在身后碎碎念叨,说今日西厂的雨公公亲自登门到访。沈炼挑眉,只听过便是。

只记那日,门外喝了三声,随后一人行来,所过人多之处纷纷让开一条敞路。沈炼站在人中看。
那人绣金锦缎,玄袍披肩,眼中淡含三分得意,将秋水化作一骑飙尘。

竟会是如此相熟的样貌。沈炼骤然感觉如至冰窟,沉积已久的回忆在眼前崩塌。

沈炼手捏紧了刀柄,用力显现出苍白的指节,那日初见相隔咫尺,他手中苍翠墨竹。那之后夜夜难免,反复辗转于塌上。干热的手心抚上一片湿濡。都被那人浩大的声势化作种种罪恶感漫上心头,像一场滂沱大雨,只顷刻间便冲散了往事的一切。
雨公子,雨公子。却是西厂叱咤风云的阉人。

雨化田。

可笑,可悲。

回到家中又已入夜,沈炼快步走到卧房掏出那一方画布,双手攥在手心,好像未曾留恋,看了不出两眼,直截将其丢入火中。又好似后悔了一般,刚要附身下去捡,只看烧得渐胜,没一瞬就将那单薄的布吞噬,它在夜中染红了黯淡的双眼。像晚秋红彻的残叶,摇摇欲坠于风中,几经飘摇,终将离去归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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